“利他高于利己”，好大一个陷阱

我们的文化，忌讳谈死，忌讳谈性，忌讳谈利己，而这几样东西，恰恰是生命中极为核心的议题。

人有可能做到“毫不利己，专门利人”吗？

从生物化学的角度来讲，人能做成任何一件事情，都需要足够的多巴胺来告诉大脑“这件事有好处，值得做”，才有足够的动机去动用自己的脑力体力资源。

“好处”包括一切对生存和繁衍有利的事，除了食物、金钱、性这样很直接的好处，还包括社会性的好处，比如好名声、好人缘、被接纳感、自我价值感……

一个人做慈善也好，为亲人付出也好，背后都是“这么做我觉得自己对社会有价值”、“这么做我觉得自己履行了责任”、“看到能让别人开心，我自己也很开心”……总而言之，都是“这么做让我感觉好”。如果得不到任何好的感觉还去做，那是功能失调，恐怕需要治疗。

今天看到朋友提到“深情不意味着要为情所苦”，我说，当然，真正去爱时，爱本身就是最大的奖赏，就让人感觉够好，还有没有附加的好处已经不那么重要了。

持续的修行，可以让人一次次地从恐惧、对立、抗拒中抽身回来，选择去爱，不是说修行让人变成了圣人，只是因为爱的感觉确实比较好。

当一个人对“自我中心”感到羞耻，试图遮掩时，往往会拿那些看似不由自己控制的东西作为借口，比如“最近实在太忙”、“手头比较紧”、“身体不太好”……甚至真的显化出没钱、没时间、生病的实相，来获取这个正当借口，来遮掩“我就是觉得花时间跟你吃饭很无聊，没有任何好处”之类的事实。

当人的自尊感足够好时，面对他人从ta自己出发的拒绝，比如“我对这个项目不太感兴趣”，并不会感到被冒犯，而是平静地知道“哦，ta没兴趣，那我问问别人去就是了”。

容易被冒犯的是那些自尊感本来就不好的人，可是，人们因为不好意思直接拒绝，常常说出其实杀伤力更大的话来，比如一句未必有依据的“现在市场这么不好，你这个项目非常危险”。

此外，“你真是好自私”之类的瞬间激发对方防卫姿态的控诉，背后的真相往往是“我很渴望得到你的关注，得不到的时候会觉得自己糟透了”的需求。

清晰透明、不损害他人的利己，也是有利于群体的，因为它使得透明有效的协商互惠成为可能。

比如“我理解你周末想好好玩游戏放松，但我也很渴望你的陪伴，你能不能抽出半天时间跟我一起聊聊天散散步，剩下半天我就不打扰你玩游戏”是一种协商，而“你怎么一有空就知道玩游戏，一点家庭责任感都没有，自私透了，你看看我，每天为家付出这么多，你这样像话吗”则是一种“我无私你自私，我比你好”的攻击。因为害怕自己显得自私，所以只能让对方扮演自私的坏人。

坦坦荡荡的利己，需要很好的自我觉察和自我接纳，能够明白自己真实的需要，并且不为这个需要感到羞耻。

一个自己能够健康利己的人，不会有攻击别人“真自私真可耻”的需要，因为ta能够想办法去主动满足自己的需求，而不是等待“不自私”的别人主动跑来满足ta。

我们对这个世界的一切感知，都经过我们自己大脑的过滤。没有人能够绝对精确地感知到他人的需要、想法与感受。

所以，我们本质上是自我中心的，只是有的人更经常地从自我出发推及他人，并且与他人沟通确认他人的需求，从而达成了有效的利他，并在这种有效的利他中，自己也感觉很好。

在终极真相之中，自他并没有分别，当一个人特别强调利他时，其实仍然是把自己孤立了出来，在世间众生之中，歧视着被这层“我”之皮肤包裹的这个生命——“我”是分离的，“我”是不同的，“我”是如此地特别，以致于在“我”利益一切众生时，一定要把这个特别的“我”放到一边。

很多时候，“无我”的努力，反而使“我”变得更强。待到根本忘了“无我”、“利他”这回事的时候，对“我”的迷恋带来的种种烦恼，大概也就自然消失不见了吧。

  -End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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